Friday, January 30, 2009

To Simon


Ten minutes ago, you were that little devil, running around wildly, screaming hard, naked, waving a lightsaber in your hand, hitting Tahoe without saying sorry.
Now, you are lying in my arm.
Quietly, sweetly, curiously.
You asked me to read story books.
We read one after another.
"The firefly thought he has found a friend,
but it was a candle burning in the night;
The firefly thought he has found a friend,
but it was a torchlight shining in the night;
....... "

You let me caress your blond hair.
You let me kiss your soft soft skin.
Maybe someday, I can make a good mom, too.
I said, "I love you, Simon."
You said, "I love you, too."
I looked at you in the eyes; how much I hoped that you would always remember this moment.

On your first day of school, you told your school teacher proudly that you had two friends- one was Sam, one was Grace.
You were the funny boy, who, when the Chinese food-deliver guy showed up at the door, angrily turned away, as you found out it was not Grace who was coming.
Man, I laughed so hard.
To you, the Chinese is Grace. Everything about China and Chinese noodles are just Grace's properties.
One day, you'll find out that on the other side of the world, there's a vast land called China. On that land, there are several billions people who look just like me.

I wonder how you will be like in 20 years.
You'll wear a leather jacket, starting your own rock band.
You'll ride a motorcycle, with your girlfriend sitting in the back; her hair flung in the air.
You'll wear a big bag pack,touring around Tibet alone.
You'll be a lot taller than your mom.
You and her stand in front of your college dorm; you hug her and tell her to not worry.

You know, Simon, when I was watching the Curious Case of Benjamin Button, I thought of you.
I understand the feeling of that father who can't stay beside his daughter, watching her growing up.
Life is all about time. Nothing is more truthful than that.

I love you, Simon, and will always do.

Friday, January 23, 2009

故事


库切的字典里,青春是很多很多种不同的失落的混合体。

他和她最后一起做的一件事情是一起吃了一顿晚饭,在他的公寓里。其实他们一起的时候好像除了吃饭,什么也没有做过。

那个时候她23岁。23岁什么样子的,就是大把大把的青春都无知地写在脸上的,装老成都装不象。她下课的时候站在系楼门口发呆,会有本科生过来搭讪 "嘿,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的吧,可以要你的电话号码么。" "同学,你是几年级的,知道么下学期我可能是你TA." 当然了,本科生的回答通常是"you must be kidding",用北京话翻译过来就是,”您别逗了“。别逗了,看她一眼,就知道青春这个东西在燃烧的时候是多么地无可遏制了。

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他穿淡蓝色的衬衫。他听到她的年龄,惊讶得脱口而出 “I'm too old for you";她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一直到现在。那一刻,她以为他们会有一个很幽默的开始呢。她的无理性的青春在他的温和冷静面前变得更加没有头绪,有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开始为自己的青春而羞愧。比如说,那个时候她还觉得读Amy Tan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他听了只是温和地微笑;最后在她说了无数次Amy Tan之后,他说,Tan的小说往往落入a white guy saves Chinese woman的俗套。她愣住了,很尴尬,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他对她无知的容忍。

毕竟,她又知道什么呢,关于他,关于世界,关于他们。她甚至都不知道除了她的青春之外,有什么可以让他迷恋的地方。她不假拒绝地把所有的感情放在心里;因为只有这样这感情才是安全的。她沉浸在暗涌地对他的迷恋里,她记得他的灯光下的脸庞,笑起来的眼角,拿刀叉的手。在反复的回忆里,这一个个很琐碎的时刻被晕染开来,被无限地放大,有了一种很温软甜蜜的美感。

她希望他永远不曾告诉过她关于他的日本未婚妻,因为至少那样她还可以安静坦然地想念他。她不知道他有没有从她当时煞白的脸上看穿过她的失望。她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推开门,看见她曾经最喜欢的那棵在门口的树,连叶子都还是完整得绿的。你看,生命还是那么美好的;究竟什么才是残忍的,时间么。一个人就是这样赎回青春的尊严的吧,她想。

他要离开了。他说,我们一起做一顿晚饭吧。为了证明自己足够地坚强,她同意了。她坐进他的车的那一刹那,就立刻明白做了个自己和自己过不去的决定。他们象情侣一样去买了鱼和蔬菜,一起做tuna-salad sushi。把海苔和米铺在卷sushi的竹子做的roll上面,再放上tuna salad,卷起来。做的时候,她想,这个在他的日本未婚妻看来大概象办家家一样不专业吧。

那天晚上他说了很多话,说到他的父母在台湾的时候是受日语教育的。说到台湾本土的风俗很爽气的,男人都要大碗喝酒的,这个和她印象里的台湾人很不一样。还有他的中文是在上大学的时候自学的,包括阅读。爱这个字很奇妙,一旦说出来就轻谩其自身了;所以她一定一定要守住这道防线。她还想幽默地开几个玩笑,把这离别的厚重给轻描淡写开去。这两种心理混杂在一起,造成的效果就是一个晚上她都欲言又止。再后来他楼住她的肩,照了一张照片。

多年后的今天她又看到那张照片,发现照片里的她当时看上去很木讷,大概是当时有太多的情绪沉淀在一起了。她想像如果她现在可以重新照这张照片,她是否可以很轻盈地笑着面对镜头。

爱情么。

Wednesday, January 21, 2009

垃圾箱


说这个国家什么都是大的,以大为美,是不公道的。但是她楼下的那个深褐色的,倒梯型的,垃圾箱真的是巨大无比。比她要高出许多,每次她把垃圾扔进去的时候,要抬起头,才能看见那堆满各种颜色的易拉罐,纸盒子,还有白色塑料袋的顶端。

垃圾箱么,总是散发着各式可疑的气味的,让人联想到不愉快的画面的。所以她总是把垃圾放下然后就匆匆地离开了;有时候,离开的时候,心里还偶尔会有一丝解脱的感觉。她这种看到东西太多太乱心里就会莫名地堵得慌的人,扔掉垃圾就象解除一个包袱一样。和记忆不同的是,垃圾是扔掉就扔掉了,毫无留恋地,不用顾虑其将来的命运和现在在生活中的位置地。

那还是夏天里的某一天,清晨蒙蒙亮的时候,她听到楼下有几个说西班牙语的有些鬼祟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她警惕又好奇地从百页窗地缝隙望去, 看到有几个墨西哥人模样的年轻人,掂着脚站在垃圾箱前很奋力地翻捡着什么;学校里怎么突然间有了这些好象并非学生的角色。在CNN的新闻里,这个群体应该出没在芝加哥某个黑暗的角落,或者德州和墨西哥交界的广漠的矗立着高大仙人掌的边境上。他们在寻找什么呢,食物么,还是银行寄给用户的有着信用卡号码的帐单.她看着他们把一个个已经歪曲变形了的易拉罐从垃圾里翻出来,放到袋子里;她顿时对自己瞬间闪过的认为他们企图盗窃信用卡账号的想法非常鄙夷;黑暗中她甚至红了一下脸。原来就在她的楼下,有这样生活的一群墨西哥人,他们以捡卖易拉罐为生。辛苦地捡一天的易拉罐,够买一个汉堡么。她的鼻子贴在窗户上,有一些隐隐的兴奋;她看到了一个秘密,她是这个秘密的见证者。在这个至少也是学生的大多数人都是中产阶级的小镇,最普通的时尚也是UGG和ipod的地方,她看到了这么一个赤裸裸的为生存挣扎的场面。

那些墨西哥人后来哪里去了,她不知道。可能他们都找到更好的谋生的方法了吧。然后就是秋天了。这天下雨,她拎着伞走出门。楼梯上坐着一个流浪汉,观望着雨景。发现她走下来,流浪汉站起身,非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miss,我可以在这里躲一下雨么。他的脸上的皱纹堆砌着弯曲着,很窘迫地笑着。当然,当然可以,她喃喃。其实她还想说我也只是租这里的公寓而已,请不要用这么请求的语气和我说话好么,不用觉得我在比你高的阶级上,我们都是一样的,用不同的方式流浪罢了。可是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也很窘迫。下一次遇见那个流浪汉的时候,他的手上也有一个袋子。她听说他晚上在给无家可归的人的shelter住;白天出来捡易拉罐,挣一些微薄的收入买食物。她还听说警察不喜欢这一类的流浪汉去翻动别人的垃圾,所以他们只能在凌晨的时候找僻静的地方出没。曾经和Lindsey一起住的时候,被培养出来的所有的垃圾都要分门别类地回收的习惯,也没有必要坚持了;把垃圾都扔到楼下的垃圾桶好了;那些只提倡回收的中产阶级肯定没有想到过对于很多在白天是invisible的人来说,这些垃圾是关息他们生存的依靠。

冬天。她发现她的车窗上面时常会有猫爪子留下的印记。次数多了,她觉得这附近肯定有流浪的猫。一天晚上,她回家的时候,路过垃圾箱,上面突然窜下来一个黑乎乎的然后飞速跑走了的一团。肯定就是那只猫;它难道也是在垃圾箱里找食物吃的么;对啊,明摆着的。之后的一天晚上,她把吃剩的鱼骨头放到垃圾箱口,然后回家关上灯,站在窗户旁边等那只猫过来觅食。过来的,是两只猫,她甚至都不确定其中有没有她昨天看到的那只。她以为流浪猫都是又瘦又小很让人怜悯的,结果这两只,大概吃多了垃圾箱里的pizza,非常健硕。它们很奋力地舔和撕扯那大概已经冻到冰雪里面的鱼骨头;路灯下有它们圆圆的影子。它们晚上在哪里睡觉呢,再厚的脂肪和fur也难以抵挡这样的寒冷啊。她很冲动地想给animal shelter打电话;结果又听说那种shelter只接受还有可能被人领养的动物,象这样的已经几乎野性化了的动物,shelter没有位子给它们,也没有人有时间训练它们。这都是什么规则啊。

垃圾箱,很大,很不起眼,很疲惫,很重要。

Monday, January 19, 2009

Grace在



开学前一天里去Champaign某处sledding.不幸摔伤脸颊。平时总是抱怨磨砂膏做得强度不高黏黏糊糊的她这次被超强效的天然冰雪磨砂膏亲密接触了一下;颧骨红肿之处顿如龙虾。想当年在幼儿园里被小朋友欺负,回来脸上多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指甲盖大小的疤,奶奶和妈妈几乎念叨了20年,深信不疑要是将来Grace长大嫁不出去,定是这道疤的缘故。她们要是现在来看看Grace的左颧骨,肯定要当场昏厥。其实Grace看到皮肤上突然多出来的改变原本平滑的表面的伤痕,也还是很有几分惶然的。然后Grace开始在晚上9点钟以后开始发烧,然后发现明天第一堂课竟然已经有了reading要due,然后发现给本科生的课里连Exam2都还没写完。她现在唯一希望的事情是,否极泰来是灵验的。

记在2009年春季学期前一晚。

Wednesday, January 7, 2009

时间



(1)

因为下学期有office hour,所以不得不去久违的在armory的办公室,检查一下那自从暑假时被迫挪到隔壁以后就从来没有用过的电脑是否还正常运转。相距一年,一模一样的单调的景致。狭窄的不见尽头的走廊,左边是玻璃护栏,右边是曾经是空军宿舍的改建成的办公室。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零零散散的空军大兵穿着制服在集训;寂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我低头看看自己,甚至我的黑大衣也是去年的那一件。错觉中突然觉得这一年的时间就象被保存在这么一个真空的空间里面一样,untouched, intact.我呼吸的空气,还是去年的;连时间也被压缩了,去年和今年重合在一起。某一瞬间里我好像在2046的那个密封的列车里,永远都逃不出去;时间和列车永远在移动,可是身在列车里,我察觉不到这移动。这一年都发生了什么呢,时间和记忆怎么变成了这么没有温度和生命的东西。此时此刻,如果你告诉我我会在这走廊里变成化石,我都相信。

我打开办公室的门,看到我的电脑的屏幕上还贴着"This is Grace's computer. Please move it to 305"的纸条。揭开纸条,打开电脑,试了几个password却发现没有办法登陆上去。我不禁松了一口气。时间的变化至少还是发生过的,因为,你看,我的电脑它不认识我了。

(2)

我的文章被A接受了。我的导师Carla比我要兴奋许多。不是我淡泊名利,是在这一年的改了投又投了改的过程里,我很疲惫。Carla非常惊讶地看着我。大概她心里在想一个graduate student对有了annals的publication而无动于衷是对学术研究的多么大的亵渎,她当初是怎么走了眼看上我的。她blah, blah, blah地说了一些这个journal的挑选有多么严格;言外之意是,你要怎样才能对人生满意呢。

我不知道。真的。当初写这篇文章的是后觉得就兴奋地觉得它是我的小baby一样,然后忐忑不安地把它投出去期待别人象我一样喜欢它。看穿了我的anxiety,Carla很老成地告诫,投出去,就不要再惦记了,因为惦记得太深只会你伤害自己。我不知为什么联系起了父母和孩子之间的关系。我年少无知的时候常常气我妈;我妈的开场白通常是“我辛辛苦苦地把你生下来。。。”,我立刻顶回去说“我又没有叫你生我,你自己选择生我的。你给我生命不代表我的性格和命运要被你完全控制。。”我妈她大概不会想到我第一次体会到作为母亲的为难是为了我的paper-有些东西你再爱它也控制不了的,还是学会let it go吧。

它被reviewers第一轮寄回来的时候我在考prelim,无暇顾及它。等到10月份我按照reviewers的意见修改的时候,看着几个月前还觉得是我深刻的一部分的文章,咬牙切齿地觉得真肤浅。再寄出去,再退回来,继续改,见鬼,这conclusion是我写的么,怎么这么没有头绪和力度的。收到被接受的信的时候,我已经,很戏剧化的,从一个深深喜欢它的母亲变成一个厌倦得根本不想再多看它一眼的角色。

其实我宁可停留在最初的那个单纯时刻。如果不是为了功利地将之发表于众,可能我还是喜爱它的。如今它通过了别人的关卡,我却觉得它不再是我的了。我想我妈她肯定也是更喜欢我躺在摇篮里不用事事和她对着来的日子的;因为那个时候我全心全意地依靠她,爱她。

时间么。

(3)
我的教授Laura的狗是一条小花beagle。每次Laura有事情要出城的时候,都请我住到她的家里去照顾狗Buddy和另外两只猫。我很喜欢这份差使;这世界要是有什么溜狗公司啊什么的我肯定考虑前去申请工作;要是我博士毕业还找不到工作的话,也可以考虑在这个狗口众多的小城开设一家。

Buddy的生活很有秩序。每天上午他六点中左右起床,然后他晃着脖子上的铃铛走到我床边,检查一下我是否已经醒了。当然了,99%的情况下我都是没有醒,或者我压根就是刚睡着,或者就是被他的铃铛声给吵醒了。于是他很无聊地叹一口气,又叮叮叮地走开了,要么就在我床边的地毯上趴下,眼巴巴地看着我醒。如此这般,来回折腾几次,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就站起来趴到大门口的玻璃上,用爪子敲玻璃,表示他坚定的马上要出门的决心。我无可奈何地忍着跳动的太阳穴,穿上大衣,寒风刺骨中把他领出门。中午吃饭前,晚饭前还有后,都还要再领他出去。如果同是beagle的snoopy也有这般生活习性的话,我还是挺同情Charlie Brown的。

我举上述的例子的目的其实是要说明,在和Buddy一起生活的日子里,我那原本散漫无章的生活,因为要照顾Buddy,突然变得很有结构和秩序了。很滑稽吧。溜Buddy是我每天生活的主轴,我的时间就是绕着这个轴转的。这个秩序么,当然在离开Buddy的第二天就土崩瓦解了。很难评价我的生活;是我的更进化还是Buddy的,不过,至少他知道在什么时间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