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December 18, 2008

2008


我就象跳下了一个没有底端的悬崖,一直一直这么下降着。不知道何时,何地,会出现什么。

夏天是在Giuliani和Laura的lab里度过的。很习惯地在包里放一件毛衣,穿在裙子外面,因为要在有冷气的房间里很有耐心地坐上若干个小时。淡蓝色的香蕉共和国的毛衣在穿了一个暑假之后终于成了我最不喜欢的衣服。

我为什么会提到这些毫不相关的细节。其实我是想说,我是多么地怀念这个枯燥的夏天啊。不是因为病态地喜欢准备prelim,而是这几个月好像就是我曾经经历过的人生的一个缩影一样。目标很明确的,考试,阅读,写作。我这平凡的人生一直沿绕着这轨迹,习惯了别的人或者学校/社会制度给我一个纪律,问题,时限,然后我就找方法去回答。如此这般,我就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去思考生活和了解内心的茫然怯懦了。难道不好笑么,回答“什么是中国的自我意识”比回答“我在回忆初恋的某个时刻的时候体会到了什么”要来得直接和实际许多,因为至少前者是可以在我的论述中找答案的。就是这么容易被表面的实在的思考所满足。

沉浸在忙忙碌碌之中,突然,prelim结束了。一个巨大的休止符。乐观的人总是说上帝关上一扇门会打开另一扇窗。可是如果他没有打开呢。时间如同无止境的深渊一般,我在持续的坠落中等待。

十月份和十一月份过得异常痛苦。写申请信,简历,不要脸地说自己武艺高超技能过人。然后就是继续等待;有的被cancel了,有的被delay了,还有的给了rejection。巨大的空洞,没有边际,隧道;我想起冷酷仙境与世界尽头里的场景。比起这无形的焦虑,prelim时候的诸如该如何从某个角度来回答问题的具体的烦恼简直就是一种幸福。有一次和我的朋友夏天讨论这件事。夏天的blog有一些非常诗意化的文章;在讨论中他给了非常相反的,很实际,很着谱所以也很不靠谱的,解决方法。那次会面后,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等待是一个solitude的activity,其厚重是只有我自己才能承担的。

小的时候读王安忆的流逝,现在已经不完全记得其中的内容了。大致说的是如果文革中的日子是一种流逝,一种对人性的审判的话,那么文革后恢复正常生活的时光是对人性的另一种审判。其实两者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一种等待。谁在等待呢;什么在等待中流逝了呢;为什么要不安呢。等待是一种持续的生活状态。对于很多人,比如说我爸爸,一生都在不知不觉中等待。

不安在于我曾经是资本主义也好社会主义也好的社会的一颗螺丝钉;制度/学校一直带动着我转动。突然间被从机器上取下来,放到一边,这个螺丝钉猛然发现原来它要面对的东西是自己,是生活的本身。它却悲哀地发现它没有这个最基本的取悦自己和生活的能力。终于,它觉察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demon是它自己。Come out, come out;I dare you to a battle. 在村上的冷酷仙境里,影子和人被很理想化地分开了。虽然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两者还是感受着对方的存在并且保护着对方的。My war against my own self 是多么自言自语的假想。

2008年12月的某一天,我穿着紫色的外套在堆砌着冰雪的街上浅一脚深一脚地行走。街对面有一个熟悉的女孩子的身影。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呢子外套,带一顶黑帽子,然后走进了一间咖啡店。那个是我么。如果她是我,我会爱上她么。

No com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