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February 16,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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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岁的时候在幼儿园里被男生欺负,脸上留下了一道很小的疤痕。奶奶和妈妈焦虑万分,“你一个女孩子,男生欺负你,你就赶快找老师,你怎么能斗得过人家。女孩子啊,将来是要嫁人的呀,留下来疤怎么办。。。。。。。” 三岁的时候,很多小孩长相上都还不大分得出性别的时候,就知道女生被男生欺负是经常的事情。至于处理的方法,女孩也是不能直接回击的。母亲们,可能是很无可奈何地,在女儿们很小的时候就把这个性别的弱者观念灌输给她们了,虽然有时候出于的动机是在这个等级观念下寻求保护。目的么,是为了培养让女儿们将来可以心安理得地生活在这个限定下性别规范的世界上的心态。

16岁的时候,彪悍的物理老师,江北人,会时常上课的时候轻蔑地说女生脑子笨之类的话;宛若数理化是男生的神圣的领地;宛若数理化是那闪耀着光芒的代表着未来的科学;语文历史都是多愁善感陈旧而没有实际意义的东西,只有女生才喜欢。她面对这样的老师,很戏谑地想既使她努力做个很擅长数字的人,也难以消除他对整个群体的的歧视。女人么,这种奇怪的非理性的动物,只有在某些领域里的存在才是正常的。后来,她20多岁的时候,和在德国的伟大女性工程师二毛-曾经总是慷慨地借她数学作业抄的二毛-在msn上对话的时候,二毛说工程对女性来说要付出许多的努力而得不到相应的尊敬以至于觉得错选专业的时候,她不知道如何安慰泄气的二毛。

20岁的时候爸爸到她的大学附近开会。那是她上大学后,第一次见爸爸。秋天的一天。她穿白色毛衣还有蓝色的裙子。爸爸很高兴,因为她的形象受到了他的同事们的高度赞美,还因为她的形象非常地反映知识分子家庭对女儿的期待。其实她知道她是去做花瓶的,父亲肯定和她说不上几句话的,但是她还是兴冲冲地做点缀来了。至于她的爸爸,当然不知道不是什么白毛衣和蓝裙子都能搭配出这样的效果的;需要的是高领的这般质地的毛衣,还要有这样图案的裙子,等等。回去的路上,她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在各种不同的具体的场合扮演社会所期待的女性的角色的;学会女人要是想受到重视,需要首先从视觉上取悦男人的规则的;学会心安理得地做那个不说话,微笑就行了的角色的。她内心深处很唾弃自己,但是实际生活中上她又没有力量和这样的社会准则决裂。

后来她26岁的那个V-day在BR的店里帮助Wendy选面试要穿的西服,和Wendy这个尚未体会到男权社会无处不在的隐形的压迫的天真女孩。既然有一个即定的功利的目标,她忍不住在一旁指手画脚地建议很琐碎的搭配原则-blazer里面要配一件可爱一点的女性化一点的shirt;裙子比裤子要好看的,其实不仅仅因为更professional。Wendy进进出出试衣间,她站在外面发呆,突然间感到有些凄凉。真的有一点。什么时候,她竟然开始扮演这性别社会信息的传递者了;她不仅自己服从,还助纣为虐。她是,更刻薄一点,站在男权社会的审美观的角度直接对Wendy构成压迫的那个人,那个逼着Wendy花了两个小时选购一套取悦他人的衣服的人。然后她还可以找出种种正大光明的理由为自己辩护,帮助社会一起来践踏Wendy的天真可爱之处。她真希望她不是她自己。

她在美国见过许多radical的feminists,教授或者学生。她的领域有趣也就是在于此,各式各样的人都可以遇到。她最初的时候对那些留着超短的头发,讲起话来异常坚定,每句话说出来都象绝对的真理一样的女生,非常景仰。很快,她就从她们过激的反应中觉察到一些不对。就好像性别本身成了一道伤疤一样,她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本身都是提醒伤疤的存在,结果最后自己反倒成了这性别的slave。让我们承认吧,人性是比性别更复杂深刻的,何必让性别成为解释一切事物的动机呢。当然了,她也不曾试图去和她们辩论,因为至少她们是有勇气反抗的女性。

她希望有一天,她的导师在系里又不公正地对待了什么学生或者导师自己的时候,可以大声对系主任说"screw you",就象很多男教授常常做的,而不用回到办公室辗转反侧地想斗争计谋;当然她希望自己也有一天可以这样。她还有许多希望,虽然这些好像都不是在短时间里可以达成的。至少在这点上她还是天真的。

Mrs Dalloway decides to buy flowers herself。How long exactly was it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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